2009年8月14日 星期五

遠古戰記─烙印之血 第六章《魔之存在》

與無名島呈相反方向,遠古大陸正南方的海面上,有著無數零落破碎的浮島,雖同是外島,彼此的知名度卻差了十萬八千里之遙,其島上前往遠古大陸、並在史書上留下偉大事蹟的人物多到不可計數。

此島,乃是專門培養頂尖魔法師的地方,『巴洛斯克群島』是坊間書籍及一般大眾的稱呼,又因為出師的魔法師往往被各國所爭奪,並在軍事上造成各國間大小不等的衝擊,故又有『魔禍之島』的稱呼。

記載戰爭的史冊中,大放異彩的魔法師幾乎都是巴洛斯克群島出身,另外不少的戰役靠魔法師輕鬆完勝或逆轉戰局的事例比比皆是,因此『得一魔禍魔法師即如同擁有千人大軍』的說法普遍被接受。

而在眾碎島中的其中一塊,有著一座異常高聳的巨塔,灰暗的外觀不是建材色澤的選配,更不是刻意想要製造高深莫測的氣氛,實在是因為年代太過久遠導致外層腐舊不堪,又因為空氣潮濕,所以發霉的情形也頗為嚴重,站在塔下咆哮,還會有小木屑從頂上飄落。

從遠處觀看此塔,心裡一定都會有『這能住人嗎?』的疑問,但把目距拉近,這些泛黃的建築材料表面覆著奇異的文字,密集的程度著實嚇人,拳頭般大小的表面積就有不下於百字的份量。

然而諷刺的是,自第一批發現的人到現在,甚至是目前此塔的主人,連一個字的意義都沒辦法解出來,很多人相信,此塔屹立到如今還沒被風吹倒、被雨淋垮,乃因這些咒文具有特殊的未知力量。

後來,有好奇心甚重的魔法師對此塔施法試驗,結果卻毫髮無傷,於是『天下第一塔』的名號便在坊間傳開,更直接刺激許多冒險家和文字學者渡海觀覽,無奈到了近幾十年,便被現在的塔主人以擾亂修法為由,不再開放民間人士任意進出,唯留極少數的文字權威持續研究,也因為此舉,遠古大陸與巴洛斯克群島之間的貿易活動已不像以往熱絡,甚至可用冷清二字形容。

自塔的上方向下看,塔頂像極了瞳孔,又因年代久遠,隱隱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故島上居民開始用『魔眼神殿』來稱呼之。

今天,魔眼神殿那破舊的大門前,五道身著各色長袍的魔法師跪在地上,對著眼前雙手交叉在胸前之人極為敬重,雖然陽光直照五人,但他們連氣都不敢大喘一聲。

這位已上年紀的老者就是現任塔主人、當今公認魔法造詣第一的魔法師雷索里玆,又有『魔帝』的稱號。

線條分明的臉上滿佈威嚴,兩頰因時間的洗刷而有些瘦弱,鼻子略帶鷹勾,可想像年輕時那叱吒風雲的氣勢,然而此刻,沉穩的智慧眼神偶有不捨的意味閃過,當他掃視前方五人時,意味更濃。

「摯愛的徒弟們,今天是你們的結業之日,也是為師最後一次向你們做這樣的長篇大論。」

五人不動的身軀在此言之後,俱微微震了一下,頭也緩緩上舉與雷索里玆四目交接,表達聽者的禮儀。

在剛開始修業的期間,除了做過簡短的自我介紹,其餘時間幾乎都是以長袍顏色來稱呼彼此,因此從雷索里玆眼中視點,由左而右分別是白衣祭司、黑衣祭司、棕衣祭司、灰衣祭司和青衣祭司,其中白衣、青衣祭司乃為女性。

「聽著,今天過後,自由的權益便降臨在你們身上,而後,你們都會朝著各自理想中的路邁開未來,有人會選擇體驗戰場上的殺戮快感,或深陷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或感受情場上的背叛失意,或面臨商場上的勾心鬥角,更有人會隱姓埋名,享受好山好水的愜意生活,也可能隱居幕後,過著提心吊膽的黑手日子,以上一切的一切皆會化成有形無形的障礙來考驗你們,甚至將你們原先離線的命運再打一次結,我相信在你們之中,一定會有名留千古亦或遺臭萬年的存在,也有可能互相敵對,只為了本身對生、對權、對利、對名甚至對人的執念,但無論是何項,摯愛的徒弟們,請你們全力以赴,縱使目標是為師,也請割捨往日的一切情分,唯有如此,才能在既有成就上立足久遠,然後再次創造高峰,記得,努力尋求內心深處潛伏的想法,那就是你們所渴望的事,也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宿命,而不管是善是惡,一定能夠從中獲取足夠的快樂與滿足,當然也有可能成為一輩子後悔的根源,但人生就是如此才與尋常動、植物有所不同,不過別忘了,從後悔之中再行修正,必定成為你們日後的例行之事。」

眼眶已有些濕潤的白衣祭司硬是壓下哽咽之聲,清麗的臉龐因忍耐而微微顫抖,白裡透紅的臉蛋、修長的睫毛配合水汪汪的大眼睛,更多添了憐人的氣息。

望著威嚴中透著慈悲的魔帝,輕咬了咬下唇,緩了緩情緒問道。

「請問導師,如何能具體了解內心真正的想法,畢竟在無形中要掘出有形,實在是抽象了點,且照導師的說法,每件事到最後都需要修正,那不就表示一開始的方向就偏離正道了嗎?」

「呵呵......,白衣愛徒,訂定目標還沒動作前,哪裡有正道的存在,做法出現後,即有數條正道同時誕生,但哪一條最寬最近最平,就得要做了才知道。」雷索里玆伸手直指天上續道。「仰頭望日,每一分每一秒的位置都有所偏差,妳能說出它真正的定點在哪一處嗎?處事的道理也是相同,因應時間的變化來調整目標的方針,例如在酷夏時吃冰品被視為理所當然,但寒冬時卻不免遭旁人議論兩句,然而結論呢?不也是解了嘴饞嗎,修正只是可讓整件事的進展圓融順利些罷了。」

不同於白衣祭司,黑衣祭司決斷堅毅的臉上全然看不出師徒緣份將盡的事實,只是雙手握拳的力道大到使指關節發出喀喀的聲響在在顯現內心的不捨,雷索里玆解了白衣祭司的迷惑後,漫步至黑衣祭司面前,托了托緊握的雙手柔聲說道。

「黑衣愛徒,人與生俱有的眼、耳、鼻、嘴,並不只是單純為了看、聽、嗅、嚐等天生自然的功用,更是發洩自身情緒、壓力的管道,有些說不出口卻又沒辦法避免的話,只能靠著表情的變化來傾訴,也有些人際關係往往需要透過情緒的表達及交流才得以長久保持,所以別再勉力地壓抑自己,不然多年來努力的成果將因情緒崩壞而大打折扣。」

雷索里玆又拍了拍黑衣祭司壯碩的肩膀,親暱的舉動終於使之激盪不已,讓『弟子受教了』這短短一句話帶著濃濃的鼻音。

沉悶的風從不知方位之處襲來,吹得六人長袍急速擺動,此不規則的風擊到魔眼神殿時,竟微微發出低吼的聲響,同時有一些小碎屑掉落在六人身上。

〈是你嗎,流札伊‧弗汀烈?當初約定的時刻已到了吧!〉雷索里玆表面不動聲色,心卻起了一絲波瀾。

棕衣祭司拍落身上碎屑,炙熱的眼神偶爾直視魔帝,偶爾遠眺遠方雲空,此類的小動作並沒有避過魔帝明察秋毫的目光。

「棕衣愛徒,為師知曉你嚮往外頭的世界很久了,今天過後,請盡情用你已經成熟的思考及羽豐踏遍每一處,巴洛斯克群島以外的人、事、物,其複雜多變的程度絕對可以讓你玩味不已,當然其中有益有弊,就靠你們自己如何面對,甚至超越。」雷索里兹滿臉慈愛,撫了撫棕衣祭司粗短的毛髮,雖沒有太多的話語,然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卻非常明顯。

「至於你們兩個......」魔帝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始終不知要用什麼表情或態度來面對這段時間最令他頭大的灰衣祭司與青衣祭司。

相反於雷索里玆,灰衣祭司及青衣祭司只是一直擺張微笑的臉,似乎十分清楚自己在魔帝心中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以正常人的審美觀來看,灰衣祭司面貌俊美的程度已有脫離男性的陽剛帥氣,而一抹微笑的迷人程度竟不下於身為女性的白衣祭司和青衣祭司,如果少了代表男性性徵的喉結,要正確從外表判斷其性別將是一項重大挑戰,再加上略長的頭髮和頗瘦弱的體格,男子氣概這種無形的感覺在他身上是感受不到的。

而不同於白衣祭司還有一點點身為少女的青澀,青衣祭司帶有波浪般的秀髮剛好被雙肩托住,成熟的風韻、翠瀲的媚眸輕易牽引出一種似柔嫵到極處的豔質卻又額外散發弱不禁風的美感,與灰衣祭司並立,隱約會讓人產生互為姐妹的錯覺。

「你們之間的關係早就不是秘密了,為師也很樂見有好的結果出現,『珍惜』本身即是一門很值得探索的學問,要如何避免悲劇,還有保持的功夫都是你們倆要面對的,這方面為師也無法再予好意見或個人經驗。」

雷索里玆的一番話使兩人的笑容愈發燦爛,灰衣祭司更大膽牽起青衣祭司的纖手,用具體的動作感謝魔帝的教誨。

個別交談後,雷索里兹又緩步站回原位,用一開始訓話的語氣說道。

「諸位愛徒們,雖然你們各自的魔法領域已然技成,但不要忘記,任何可以再學習的機會都不要放過,人是可以無止盡地自我突破,包括為師自身也還是緩緩地在進步,一天比一天精練,限界對我們人類來說,是沒有一定的標準,只要想做、盡力去做、用心去做,就會有無限大的可能,能力有上限這種話,是惰者的敷衍說辭。還有面對凡事的態度不要輕忽,慎重的心態是成功的必備之鑰,誰能肯定路邊的平民走卒不是知識淵博的智者,又有誰能保證殺豬宰牛的屠夫不是深藏不露的絕代高手,為師之所以被尊為魔法界的第一把交椅,單單只因為為師曾經在世人面前釋出無上光芒,才在世人腦裡植入此根深蒂固的觀念,進而流傳開來,然而這些人有否想過隱世同行的存在嗎?這是你們必須思考的,至於方才為師有說過順心而行是以後你們的行事方針,那難道不在意所謂的行善問題嗎?其實,是善是惡皆是人類主觀的意念,通常阻礙自己的存在即烙印上惡的標記,但此種烙印對其他人有任何實質的意義嗎?你們都是為師得意且令為師驕傲的愛徒,世俗觀念實在不應該在你們身上顯現。......最後再提一點,世上有兩種人不要去招惹,因為彼此的價值觀、生活形式以及看待不同種族的態度迥異。」

一直以平和語氣說話的雷索里兹直到此刻,才真正冷峻起來,迸出的語句將週遭環境化成嚴肅,直接感染五位祭司。

「其一是有翼人,雖然為師對此種族無緣一面,但根據不少史書記載,此種族雖有跟人類一樣的外形,相同的語言,卻在背上有著一對大翅膀,而有翼人存在的地點、有過什麼作為、種族規模等皆沒有明確說明,對未知的存在有不軌意圖是愚者的行為,希望你們能謹記在心。」魔帝停頓了一下,用更凝重的語氣續道。「另外就是離巴洛斯克群島極遠端的北方有一座孤島,島上僅有一人,全身包括臉部皆被黑色斗篷覆蓋住,雖然為師與他沒有武力來往,但此人的危險性絕不下於有翼人,甚至於遠高其上,可是不能否認的是,此人的知識與見識遠遠凌駕於世上一切留下的訊息史料,真要為師形容的話,他是有本領暗中掌控歷史卻又不插手歷史的世外人,也是萬物外部記憶的集大成者。」

聳動的語句配合誇張的措辭,平時一副天人姿態的雷索里兹在提起此事時,竟也多有顧慮,無形中氣勢已弱於自己所述的無名人,五位祭司聞言也同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樣的魔帝還真是初次見到。

雖然雷索里兹也察覺到自己學徒透出的驚惶,卻不加以辯說,反而打鐵趁熱,把以往跟無名人的會面印象做一個總結。

「為師曾經在無名人的口中聽到最久遠第一滴水滋潤大地的過程,第一束日光所產生的奇蹟,第一個生物在陸上行動的模樣,第一次夜幕降臨的寂靜等,雖很天方夜譚,但無名人就是有一股使人信服的魔力,連魔眼神殿的所在也是此人告訴為師的,只是關於表面字體的秘密卻一直閉口不言,對無名人,為師只有這些印象,你們可以聽聽就算,這串話只不過要提醒你們,世上還有如此的人物。......不再多說了,最後,朝自己的目標前進吧!白衣祭司娜伊嵐、黑衣祭司透克華列、棕衣祭司安思埃加、灰衣祭司迪羅、青衣祭司倫蒂菈。」

無名島上細雨紛紛,身覆黑斗篷的無名人豎立在雨中,將他自言自語的毛病暴露給雨知道。

「當複數以上擁有相同慾望的生物相處久後,無止盡的殺戮即會因為無數有理無理、有意無意的小摩擦而無限擴展,此種劣性並非是逐漸養成的,而是與生俱來的,再次開打吧!雖已是看膩的舊戲碼,......此次的戰役會有以往未有的變數嗎?那些廢人們最好不要插手,繼續維持縮頭烏龜的模樣好保持人對你們的原始印象,哼哼......,真是愚蠢啊!人類萬萬想不到平時祭拜那些所謂的『神』,只不過是有著一對偌大羽翼,好管閒事卻又自身難保的廢物罷了,若將其信仰及精神寄託在垃圾上,起碼還可以聞到臭味呢!哼哼......哈哈哈......」傲視群倫的笑聲籠罩全島,激得春風呼呼作響。

用完早膳,於西札麻停留兩天的夜光兩人準備再出發,一切雖準備得萬事具備,可惜天公卻不做美,微弱的日光提早宣告今天不會是個晴空萬里的日子,就在夜光將女子扶上馬背後,細到難用肉眼辨識的絲絲細雨降臨了。

「......雨勢不大,不影響今天預定的路程,還是妳想等看看雨會不會停?」夜光拉住韁繩,等待女子的決定。

「雨中漫步也是一番樂趣,且有點小雨也比較不像前幾天那麼悶,每吸一口氣就感覺身體整個清涼起來,對了,先到前面的雜貨店一下。」

在店裡女子買了一把小油傘,並在接下來的沿途中不時撐傘刻意幫夜光多遮一點雨水,到了東札麻村後已經接近黃昏,雨勢也開始越來越大,眼前視線的能見度越來越低,因此女子決定提早打尖,身為被雇用的保鏢,夜光也持贊同想法。

找了一間招牌已經老舊到看不清楚店名的旅店,裡頭有不少也是要躲雨的旅客,有些臉上也是有戴面具,顯然是西札麻村過來的,看到夜光還誤以為是同鄉而頻頻打招呼,夜光也不道破,微微擺手作為回應。

再從東札麻村啟程後,就幾乎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事,途中除了女子多所問及有關戰爭的傳聞和不知好歹的惡棍找上門,被揍得滿地尋牙外,頂多只有如何擺脫纏人的路邊攤販。

到達平衡之村前夕的早晨,兩人從修蒙塞國最右側的邊境村莊『柯本墨』啟程,此時的夜光完全備上了警戒的心態,因為平衡之村附近的三不管地帶常是一切戰端的源頭。

總算近中午時刻,委託的地點已在眼前了。

「就到這裡吧。」女子換上了懇切的語氣說道。「非常感謝這些天來的護送。」

「......承蒙妳不嫌棄本鏢局。」夜光口頭上應道,卻把絕大的注意力放在平衡之村四周,有一些風吹草動,就會輕顫夜光的心頭,然女子只是顧著道謝,並未發現夜光的不對勁。

「幫助一個沒有事先規劃的陌生女子造成你不少的困擾吧!」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對夜光表達歉意,不如說是煩惱未來的計畫如何訂定,以及是否需要再雇一新保鏢。

「......不會,有生意上門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遇到親朋好友別忘記順便幫我推銷一下。」既然要假就假到底吧!

「呵呵......,你也蠻幽默的嘛,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再上門光顧,......對了,雖然你說不用報酬,但我總感覺怪怪的,你還是說個價吧!」

夜光搖搖頭,牽回馬匹準備離開,女子過意不去,堅持夜光收下一個額外的謝禮,夜光拗她不過,只得接受,俯頭一看,原來是一條極精緻的手工方形小巾,表面滿滿繡著各色的花朵。

「此手絹名曰『百花界』,可是我怎麼數都只有九十九朵,現在就交予你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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